咖啡凉了，弹幕还热着

玻璃门推开时，风铃叮咚撞碎了冷空气。我缩进卡其色沙发，手机屏幕的蓝光爬上锁骨，像一条冰冷的蛇。2025年深秋的哈尔滨，暖气还没来，咖啡店老板在吧台后擦杯子，水珠溅到镜片上，模糊了墙角的莫奈仿画。  

“美女直播间聊天内容怎么看的？”斜前方卡座里，两个女孩的窃语被爵士乐切成碎片。我低头抿一口美式，苦味在舌尖炸开，耳膜却灌进自己的声音——上周录综艺时，导播说我的笑声像“玻璃珠落进蜂蜜罐”。此刻这罐蜂蜜正凝固在手机里：直播间弹幕翻滚，粉丝问我“姐姐今天怎么不露脸”，而我盯着置顶聊天框，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三天前——“你眼里只有镜头量”。  

冰块在杯底裂开细纹。落地窗外，黄昏正用橘色指甲抓挠街道。我想起大学播音课教室，木地板总带着陈年速溶咖啡的酸味。那时我和安然挤在同一个麦架前练声，她总笑我“鼻音像被哈尔滨红肠呛住”。可今早的争吵里，她说我的声音变成了“橱窗里的展示品，贴着FERRAGAMO的价签”。  

直播间突然涌进一波流量，特效烟花炸满屏幕。有观众问：“旅行日记最新期去哪？”我捏皱了印着品牌Logo的纸巾。去年在云南拍《去有风的地方》，许红豆的民宿院里有棵老梨树。杀青那天，道具组往我手里塞了把晒干的梨花，说能驱蚊。此刻那些花瓣应该还压在某本旅行手帐里，和乡村振兴计划的捐赠清单叠在一起。  

咖啡渍在杯沿画了第三圈年轮时，路灯亮了。玻璃映出我的倒影：羊毛卷刘海，珍珠耳钉，唇釉是今秋流行的栗子棕。多完美的主播壳子，却罩不住胸腔里那只扑簌簌的灰鸽子。它总在夜间出没，啄食2015年《美丽实习生》后台的盒饭味道，那时我和安然分吃同一块冷掉的锅包肉。  

直播间弹出新提示：“您关注的好友已上线。”我关掉补光灯，让夜色漫进镜头。远处教堂钟声响起第七下时，特别关注音效突然撕裂寂静——安然发来定位，是大学后门的烧烤摊。烟熏火燎的香气穿透屏幕，她打了行字：“老板说留了最后两串烤面包，蘸炼乳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