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音乐室的窗框爬满锈斑,像被谁用生锈的钢笔画了张潦草的网。我蹲在墙角调试手机支架时,木地板缝隙里钻出的凉意顺着牛仔裤爬上来,和窗外五月闷热的蝉鸣撞个正着。
“免费看的软件app都带广告啊……”
室友送的生日礼物——那台二手手机正卡在芊芊视频的加载页面,钢琴伴奏声断断续续地从扬声器里漏出来,像浸了水的磁带。视频里戴金丝眼镜的声乐老师反复张嘴,我对着锈迹斑驳的窗玻璃模仿口型,喉结震动带起的声波惊飞了窗台晒太阳的麻雀。
低音沉下去的时候总带着颗粒感,像把粗盐撒进深秋的江水。声乐教室的立式钢琴早丢了三个琴键,我的和声卡在空缺的F调位置,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。手机突然弹出流量不足的警告,广告页面跳出来的荧光蓝倒映在琴盖上,把黄昏切成不规则的几何体。
有人隔着门喊:“秦深!舞蹈室空调坏了能借你们屋练会儿吗?”我攥着发烫的手机摇头,汗珠砸在琴键缝里积灰的谱子上,晕开一串蝌蚪状的墨迹。十七岁的黄昏是蜂蜜色的,粘稠地裹住声带里生长的荆棘,那些从免费教学视频里偷来的转音技巧,在廉价麦克风里发酵成混着铁锈味的低音炮。
多年后在巴黎时装周后台,当Dior高定西装裹住187cm的骨架时,我仍能听见指甲刮过琴键金属包边的锐响。那台卡顿手机录下的《千年心动》demo,至今留着芊芊视频广告里奶粉罐碰撞的杂音。
窗外的爬山虎正把锈铁窗吞成墨绿色,像某种缓慢而固执的预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