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机在角落里打奶泡,像老式相机的快门声。我握着马克杯取暖,杯沿的口红印晕成半朵玫瑰。茶水间的百叶窗被阳光切成细条,斜斜落在手机屏幕上——推送栏跳出「优优人体艺术摄影」的展览邀请,配图是具蜷曲如贝壳的石膏白躯体。
食指突然发烫。想起二十三年前《花季雨季》剧组更衣室里,化妆师用粉扑轻拍我锁骨时说:“小姑娘像水蜜桃,连反光板都省了。”那时候摄像机是黑洞洞的枪口,而我的身体是待填装的子弹。后来《舞林大会》跳伦巴,评委说我的脊柱像支蘸墨狼毫,在空气里写狂草。
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回忆推送:2013年《烽火佳人》定妆照。旗袍开衩处缝着三颗珍珠,道具师说像美人鱼的眼泪。现在茶水间的镜面倒影里,珍珠变成了Max Mara羊绒大衣的琥珀纽扣。茶水间外传来实习生嬉笑:“戴老师那张雪中撑伞的剧照,我设成屏保好久。”
我对着不锈钢冰箱门调整耳环。二十岁拍《皇太子秘史》时总嫌自己下巴圆,如今倒羡慕那团没被地心引力驯服的软肉。茶水间突然暗下来,乌云吞掉百叶窗的光栅。手机弹出河南山区孩子们跳皮筋的视频,她们马尾辫甩动的弧度,像极了我跳恰恰时的螺旋裙摆。
咖啡渣滓在滤纸里堆成小山。年轻时觉得身体是展览品,现在发现它更像暗房——那些被镜头切割的光影,在骨血里显影成另一种永恒。玻璃幕墙外又开始下雨,水痕把城市扭曲成晃动的显影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