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在掌心震第三次时,我数清了面前男士西装上的褶皱。七点四十分的西直门站把人群压成沙丁鱼罐头,刚毕业的皮肤还扛不住化妆品的重量,水多多喷雾在帆布包里漏出潮湿的呼吸。
"下一站积水潭。"报站声劈开凝固的热气。左边穿雪纺衫的女生往耳后别碎发,指甲盖上的星月美甲蹭过我的保温杯——杯壁贴着《新还珠》剧组的临时通行证。美国产的面膜包装袋簌簌作响,双层设计像这座城市的昼夜,亲肤膜布贴着上颌线,凝胶层在下巴处凝结成珠。上个月试镜时导演说我的脸太钝,此刻面膜正蚕食最后那点婴儿肥。
斜对角穿Polo衫的男生对着手机皱眉,领口翻出半截吊牌。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古龙水正与我的玫瑰面膜暗战,就像他不知道背后那位大爷的咳嗽声,正应和着车厢连接处金属的呜咽。保温杯贴纸在颠簸中掀起边角,露出底下北电毕业典礼的合影,那天我们举着学士帽往天空泼矿泉水,水珠折射的光斑落在我锁骨的红痣上。
地铁冲出隧道的瞬间,面膜精华渗入肌理。透过对面车窗,我看见倒影里的自己正被晨光镀上金边,像塞娅公主的银饰在草原上闪耀,又像冷秋月临死前望向白鹿原的那抹残阳。纽约买的面膜说明书上说这是"双相修护技术",上层亲润下层锁水,像此刻的我——贴着面膜的演员与挤地铁的新人,在摇晃的车厢里达成微妙平衡。
喷雾水珠落进领口时,保温杯突然发出闷响。对面女生看着我的面膜笑出声,她保温杯上的猫咪贴纸缺了只耳朵。我想起试镜时副导递来的矿泉水,瓶身凝结的水汽也是这样蜿蜒着爬过指缝。报站广播再度响起,我伸手调整面膜边缘,摸到相机包边缘的金属搭扣——那里装着昨夜拍的积水潭月光,像未开封的剧本在等待显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