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山车掠过盛夏的锁骨

2013年的北京欢乐谷像颗融化的水果硬糖。我攥着高中毕业旅行门票钻进人群时，脖颈黏着被汗浸透的碎发，校服拉链在过山车尖叫声里滑开半寸。手机在裤兜发烫——那台偷刷了三个月早餐费换的摩托罗拉，正用2G网络缓慢啃食着“我秀美女直播间在线观看视频下载”的缓存条。  

旋转木马的音乐裹着棉花糖甜腥窜进鼻腔。第三次排队买冰镇北冰洋时，前排男生T恤后领洇出汗渍，形状像极了直播画面里晃动的雪白腰窝。我把易拉罐贴在小臂内侧，金属凉意蛇行至手肘，突然想起昨夜躲在被窝看的那段视频：女孩在镜头前褪去薄纱，肩胛骨如同即将破茧的蝶。  

鬼使神差拐进童话城堡后的树荫，阳光在皮肤上切割出碎玻璃似的亮斑。当摩天轮影子斜斜爬上锁骨，我解开两粒衬衫纽扣。风从领口钻进来，像幼时学民族舞被老师掰开的后腰般颤栗。远处传来小丑踩高跷的铃铛声，手机突然震动——99%的下载进度卡在少女褪到腰际的蕾丝裙边。  

旋转茶杯撞出游客的哄笑。我盯着自己投在饮料机金属外壳上的倒影：十七岁的身体在变形镜面里拉长又蜷缩，像未定型的陶土。过山车再次俯冲时，我按下删除键。风卷着爆米花的奶油味掠过裸露的脖颈，比任何虚拟的抚摸都真实。  

黄昏把云朵烧成橙红色糖霜。离园前经过纪念品商店，镜面徽章映出我重新系好的衣领。或许真正的裸裎，是让皮肤学会吞咽阳光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