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习结束铃响时,粉笔灰还在吊扇叶片上跳华尔兹。我蜷在教室最后一排,蓝白校服袖口蹭着课桌边沿的木质裂纹,像抚摸某种隐秘的年轮。充电宝指示灯在书包夹层里忽明忽暗,像被困住的萤火虫。
走廊尽头传来宿管阿姨的塑胶拖鞋声,哒、哒、哒,碾碎月光铺就的银毯。手指划开手机屏幕的瞬间,三月末的桃花香忽然涌进鼻腔——是教室后窗那株桃树开得正好,风裹着花瓣撞在玻璃上,而我正点开“桃花直播下载观看”的缓存页面。
直播间里穿蜡染裙的姑娘在教刺绣,银针挑起靛青丝线时,她的指甲盖泛着贝壳的光。弹幕划过“非遗传承”的金色字样,却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在齐齐哈尔老家的炕桌上,外婆用冻红的手指捻开乱成一团的毛线。那时窗外的雪压折了桃树枝,此刻屏幕里的花瓣正飘落在她发间。
隔壁桌小夏突然撞过来,薄荷糖的凉气喷在我耳垂:“快看花火视频影视大全免费观看里的烟花合集!”她指甲上涂着修正液,在昏暗里划出流星般的白痕。我们头碰头缩在校服撑起的屏障后,看像素构成的焰火在东京塔尖炸开,紫红色光斑溅落进她镜片,而真正的星光正从教室顶灯漏电的裂缝渗进来。
保安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后门,惊飞了栖在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书脊上的夜蛾。小夏慌忙按灭屏幕,黑暗中她的呼吸带着碳酸饮料的甜腻:“你说等高考结束...”话音被掐断在喉咙里,像未爆的哑炮。
我摸到书包侧袋的桃核,是午休时从窗外捡的,沟壑里还粘着未干的花汁。充电宝彻底没电前,最后瞥见直播间里那幅未完成的绣品——深蓝底布上,金线绣的鲤鱼正要跃出水面。
此刻整栋教学楼开始断电,黑暗如潮水漫过脚背。但我知道,当明天晨光切开雾气的时刻,所有未竟的图案都会在考卷背面疯长成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