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机里队友的东北口音炸得耳膜发疼时,我正踩碎今年第73片银杏叶。金黄叶片裂开的脆响像咬碎薯片,混着直播软件里“美女主播在线刚枪”的机械女声,在十一月冷风里结成浑浊的糖霜。
手机支架在石凳上冻得发蓝,镜头框住我缩在宽大牛仔外套里的肩膀。弹幕飘过一句“主播手抖得能筛花椒”,游戏角色恰巧被98k爆头。虚拟血花溅上屏幕那瞬,风卷来松针与糖炒栗子的气味,混着身后奶茶店排队的喧嚷,突然让我鼻腔发酸。
他就是在这一刻出现的。
帆布鞋碾过满地碎金的声音比游戏脚步声真实十倍,保温杯贴上我后颈时,温热的刺痛让脊椎窜起一串战栗。“助学贷款催缴单夹在你《视唱练耳》课本里。”他的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小朵白雾,而我紧盯屏幕不敢转头——直播画面右下角,我泛红的耳尖正被美颜滤镜调成虚假的粉桃色。
无人机从头顶掠过时,我对着镜头比心的手势僵在半空。那嗡嗡声像极了老家灶台边的苍蝇,而屏幕上“感谢大哥送的火箭”正在蚕食最后半抹晚霞。他忽然蹲下来,用围巾裹住我握着手机冻僵的手指,袖口蹭到的奶茶渍在米白毛线上晕开淡褐地图。
“你睫毛膏晕成黑月亮了。”他指着游戏里渐暗的天色轻笑,却在我慌忙关掉直播那刻,把热可可塞进我掌心。远处教学楼飘来《映山红》的钢琴练习曲,混着银杏叶腐败的甜腥,在我们交叠的影子里发酵成某种轻盈的愧怍。
暮色吞没最后一片金叶时,我摸到他卫衣口袋里皱巴巴的话费充值单。那个刺眼的数字,比游戏里任何枪械的杀伤力都来得直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