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总在等风经过的时刻。当落日把观景台的铁栏杆烤成蜜饯颜色时,马尾草正以疯马秀的节奏甩动绿鬃毛。表演系大三的团建日,我躲在最后排数台阶缝里的野苜蓿,前排男生举着啤酒罐喊我:"管乐!来段即兴喜剧!"
他们不知道我运动裤口袋里塞着《玩偶之家》台词本,昨天被导演否定的独白还折着角。山顶的风突然掀起衣摆,我闻见北坡飘来的槐花甜腥,像某次试镜时化妆师往我脖颈扑的痱子粉——那场戏最终被剪成了花看片影视大全里某部三流网大的背景板。
有人往我手里塞了罐温吞的橙汁,铝皮上的水珠顺着掌纹爬进袖口。远处密云水库的波纹正将夕阳切成铜钱状的胶片,我突然想起中央戏剧学院后墙那些爬山虎,它们也曾这样把黄昏编织成流动的戏服。指尖碰到裤兜里皱巴巴的纸页,突然想把所有被删减的台词都折成纸飞机。
马尾草还在疯舞,我数到第七次风起时,撕下《玩偶之家》最后一页。台词纸掠过观景台边缘的瞬间,惊起三只白腰雨燕,它们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极了那年躲在剧院幕布后听见的,某个女演员在后台踢掉高跟鞋的脆响。纸飞机坠向山谷时,我对着虚空比了个手枪姿势——后来在《我经过风暴》片场,这个手势被导演保留进了法庭戏的特写镜头。
暮色漫过锁骨时,我悄悄把两片野苜蓿夹进台词本。2022年整理反家暴公益项目资料时,那抹褪成茶褐色的植物标本突然从文件堆里滑落,像某个被时代剪去的蒙太奇终于寻到自己的放映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