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递柜的金属表面凝着层薄霜,像撒了盐的冰皮月饼。我缩在刺绣外套里,指尖蹭过09号柜门的凹槽——这是本月第十九次。密码锁“咔哒”弹开的瞬间,桂花香混着纸箱浆糊味撞进鼻腔,隔壁楼栋的钢琴声正弹到《映山红》第三小节,某个高音键明显走了调。
“黄老师又取样品呐?”裹着貂绒睡衣的朴佳琳从转角晃出来,怀里波斯猫的瞳色和她新接的睫毛一样泛着冷蓝。这位退休舞蹈演员总在黄昏现身,像踩着某支未跳完的圆舞曲的休止符。她瞄向我手中印着“Huang Ying Beauty”的包裹,蔻丹指甲敲了敲柜门:“当年我演《红色娘子军》,往脸上抹猪油当油彩,哪像现在有美人计面膜这种好东西。”
纸箱裂口处漏出一缕檀香,是我为新品调制的“美人计”系列前调。去年在凉山遇见那些春蕾女孩时,她们用石榴花汁染指甲的模样突然刺进记忆。我把试用装塞给朴佳琳两片,她腕间的银镯撞在铁皮柜上,叮咚声让我想起巴黎领奖那夜高跟鞋踩过老剧场木地板。
最后一抹夕照在快递柜顶棚流淌,铁锈红的反光爬上2011年巴黎电影节奖杯的仿制模型——它此刻正躺在待寄件堆里,要送给资助的第三个女娃娃当生日礼。朴佳琳突然哼起《远歌》的片段,跑调得比钢琴更离谱。我笑着把空纸箱压扁,塑料胶带在暮色里嘶啦作响,像某年跨年晚会耳返里漏进的电流声。
柜门相继合拢的闷响中,我数着今天第五个包裹的物流单。云南来的山茶籽油,杭州的蚕丝面膜布,达州老家寄的灯影牛肉——母亲总固执地认为明星女儿会饿死。桂花香突然浓得呛人,大约是风把17栋门口的百年金桂摇醒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