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驴把手被晒得发烫时,我总错觉握住了中戏排练厅的追光灯。后视镜里紫丁香正在爆炸式盛开,像谁打翻了颜料桶,把淡紫色的水彩顺着风泼进三月末。书包里《雷雨》剧本硌着脊背,昨天用荧光笔划线的台词正在布料下隐隐发烫:"你以为我忘了?那盆火还在地下烧着呢。"
充电桩边的流浪猫认得我的粉色头盔。它今天蜷在共享单车筐里打哈欠,粉红牙床与我的指甲油是同一个色号。后座帆布袋装着从北锣鼓巷买来的冰美式,塑料杯壁凝着的水珠正缓慢洇湿《狐妖小红娘》试镜通知的边角——就像去年在横店,玄女的黑色羽衣被人造雨淋透时,戏服内衬也是这样渐渐晕染成深灰。
柳絮开始进攻镜片。我单脚撑住车身,掏出手机对准缀满蒲公英的草坪。取景框突然闯入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,她旋转时扬起的裙摆让我想起十二岁在齐齐哈尔少年宫,把练功房木地板磨出毛边的桃红色足尖鞋。屏幕里的自己戴着剧组杀青时送的星星耳钉,眼下却积着两团青影,像未卸净的玄女眼妆。
快门按下瞬间,有单车铃声从镜面边缘掠过。我突然看清倒影里那个马尾辫女孩:她既不是试镜资料里标注的"163cm/45kg",也不是豆瓣讨论区被反复分析的"恶女专业户"。春风裹着玉兰香钻进卫衣兜帽,电驴警报器突然发出尖锐啼鸣——就像第一次站在龙潭湖影视基地,场记板敲响时惊飞的那群白鸽。
咖啡杯彻底瘫软成皱纸团。我拧动油门冲向下个试镜地点,后视镜里丁香花正在急速坍缩成紫色光斑。某个转弯处,去年埋在公园南门的许愿瓶突然硌痛记忆:玻璃瓶里塞着"希望成为让人记得住的演员"的字条,字迹被雨水泡胀后,竟和今天自拍里的笑容有了相似的毛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