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揉碎在六月的风里时,妈妈正把欧珀莱菁纯99号香水点在耳后,甜杏仁的暖香裹着青草腥,像块融化在草坪上的太妃糖。2002年的龙沙公园总让我想起揉皱的蜡笔画,爸爸用拍立得给我拍照,塑料相纸甩动时发出久久的啪啪声,像在给这个潮湿的午后打着节拍。
我的红格子野餐布上躺着颗半融的珍宝珠,糖纸折射出七彩光斑。妈妈从藤编篮里掏出玻璃汽水,瓶身凝着的水珠滚落进泥土,惊醒了三只排队的蚂蚁。"小竹子看镜头!"爸爸举起相机时,我正捏着蒲公英往天上吹,那些降落伞飘过妈妈新烫的卷发——她总说那是照着《英国病人》里克里斯汀·斯科特·托马斯弄的,虽然我从没见过欧美电影里的金发女郎。
随身听里王菲在唱《流年》,电池盒盖松了,每过五分钟就要用力拍打两下。妈妈笑说这破机器该扔了,我却迷恋卡带转动时沙沙的摩擦声,像有谁在耳语。当第N次拍打机身时,草叶间突然滚出枚银色钥匙扣,字母"A"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爸爸用钢笔尖撬开锈蚀的锁眼,里面蜷缩着半张学生证——中央戏剧学院2001级,照片被雨水泡成了模糊的灰。
远处有孩子追逐遥控车,橡胶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让我牙齿发酸。妈妈把最后一块杏仁饼干掰成两半,糖霜簌簌落进她装《简爱》的帆布袋里。暮色漫上来时,我数着野餐布上的草籽,突然发现蒲公英的绒毛正乘着晚风,朝着儿童剧场的方向飞去。那些白色降落伞掠过露天舞台的红色幕布,像一串未写完的十六分音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