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动门开合的蜂鸣声总像在打嗝。我蜷在便利店的塑料高脚凳上,膝盖抵着冰柜玻璃,冷气从裙摆钻进来,蛇一样缠住脚踝。第三罐冰咖啡在掌心凝出水珠,顺着腕骨滑进袖口,凉得人发颤。
杂志架上,《国模大尺度》的封面女郎正对着我笑。她脖颈后仰的弧度像天鹅,锁骨凹陷处盛着银粉高光,亮得像台北夏夜的银河。我低头看自己磨白的牛仔裤——裤脚还沾着图书馆台阶的泥,袖口蹭了红笔批注的印子,像一道总也擦不净的血痕。考研成绩公布那天的雨也是这样黏腻,把打印店的油墨都泡发了,准考证上的蓝底证件照晕成流泪的鬼脸。
微波炉“叮”地尖叫。店员把凉掉的关东煮递给我,萝卜浸泡在琥珀色汤汁里,浮着一层油脂凝结的月亮。手机突然震动,锁屏跳出《斗罗大陆 绝世唐门 2023》的更新提醒,唐三的蓝银草在通知栏舒展叶片。去年备考时偷看的章节还停在四百七十一章,霍雨浩的冰碧帝皇蝎在识海里冻结时间,而我总在凌晨三点的笔记缝隙幻想自己也有魂环,能把这具困在重力里的躯体轻轻拎起来。
热食区的卤蛋在恒温箱里慢慢干瘪,像某种远古生物的化石。玻璃门外,2023年的台北在路灯下流淌成液态,机车尾灯拖出彗星的红痕。我撕开砂糖包倒进咖啡,看未溶解的颗粒在黑色漩涡中沉浮,忽然想起十五岁拍《双镯》时的海——咸腥的浪把白色校服衬衫打透,场记板“咔”地合拢时,我确凿地触到了自由的形状。
收银机吐出零钱的脆响惊醒了电子钟。晨光还未咬破夜色,但冰柜里的酸奶开始陆续亮起保质期的绿灯。我抹掉玻璃上的雾气,看见自己的眼睛映在《国模大尺度》的铜版纸上,和女郎的钻饰耳环重叠成双生星系。远处的垃圾车播放着《致爱丽丝》,唐三的玄玉手大概正劈开晨雾——而我的魂骨,或许就藏在这罐即将过期的咖啡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