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2年的蝉鸣像融化的麦芽糖黏在梧桐叶上。我蜷在长廊褪色的朱漆长椅,脊背硌着雕花木棱。评书人惊堂木一拍,炸开混着槐花香的热浪,老人们摇着蒲扇的节奏突然停顿,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皮影戏。
网吧老板儿子的诺基亚蓝屏手机在裤兜发烫。中午替他抄暑假作业换来的半小时上网时间,我躲在最角落的机位,看着光标在"光溜溜美女素材视频"的搜索框里鬼祟闪烁。32号机的烟灰缸积着发霉的茶渍,隔壁大叔的汗味混合劣质香水,和此刻长廊里老人蓝布衫的樟脑味奇妙重叠。
"却说那女侠夜探聚义堂——"评书人沙哑的嗓子突然拔高,惊飞了檐角打盹的灰鸽子。我数着长廊梁柱上剥落的金漆,那些褪色的游龙在阴影里扭曲成Windows98的屏保曲线。昨天在"4399小游戏网站"通关的《金庸群侠传》,素衣女侠的像素背影突然活过来,提着剑要刺穿我藏满秘密的眼皮。
爷爷的蒲扇柄戳了戳我后腰。八仙桌中央的搪瓷缸结满茶垢,水面漂浮的茉莉花瓣像极了网吧地砖缝里的口香糖残渣。穿月白长衫的评书人甩开折扇,腕上廉价电子表反光刺痛我的瞳孔——那是和网吧计时器相同的红色数字,正在倒计时最后的二十分钟。
槐树籽簌簌落进领口,痒得像鼠标滚轮在皮肤上滑动。老人们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,他们看见的或许是三十年前的江湖,而我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网页弹窗的残影。当惊堂木第九次砸响,梁间燕子扑棱棱惊起,带落一片陈年的蛛网,轻柔地罩住了我偷偷攥紧的、写着网吧密码的纸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