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子屏的嗡鸣声像青柠气泡在齿间炸开,我蜷缩在褪色的橘红座椅上,膝盖抵着行李箱。2016年的常州站总带着股铁锈味的潮气,刚烫卷的发尾蹭过后颈,痒得像《朝歌》剧组化妆师用羽毛笔蘸朱砂描我眼尾那瞬。邻座老太太的尼龙袋窸窣作响,露出半本《天天躁》——暗红封皮蜷成枯叶,英文标题被指甲油划出裂痕,像妲己撕开锦缎时崩落的金线。
保温杯里的枸杞菊花茶在掌心跳探戈。候车厅的广播突然用黏腻的吴语报站,玻璃幕墙震颤着把晨光筛成细沙,铺满那本摊开的欧美老妇小说。铅字里渗出威士忌与鸢尾根的气息,女主角正用银餐刀刮擦情人送的表盘,秒针划破丝绸睡裙的褶皱。我摸出包里的剧本,霍璇的台词在空白处洇开墨团:“刺客的匕首要藏进嫁衣褶皱里。”去年南京艺术学院练功房的把杆上,我的足尖也曾这样裹着绸缎渗血。
手机在牛仔外套口袋发烫。经纪人刚发来《媚者无疆》试镜通知,附件里的打戏分镜图像蝴蝶标本钉在屏幕上。检票口开始涌动人群,推车碾过地砖的声响让我想起试镜间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节奏。拾起滑落的书页时,老妇人的珍珠项链在纸面投下光斑,像烈火军校操场上未燃尽的镁粉。
行李箱贴满托运标签的棱角硌疼小腿,起身时打翻的茶渍在小说扉页晕开褐色地图。列车进站的气浪掀起裙摆,玻璃映出我抿掉口红的唇——冷艳是层釉,底下烧着谢襄男装下未痊愈的淤青。广播最后催促像选角导演拍板那声“Cut”,我把《天天躁》塞回尼龙袋缝隙,书脊残留的体温钻进指腹,像那年桃李杯银奖证书烫金的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