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三的集市像块热腾腾的年糕,刚出锅的白雾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往人衣领里钻。我攥着五块钱挤过对联摊,红纸金粉簌簌落进脖梗,痒得像是班主任用粉笔头砸人。那时候大连的冬天比现在狠,风里掺着海盐粒子,刮得人脸颊发麻。
卖冻梨的老孙头照例在电线杆下摆摊,冰碴子在他军大衣领口凝成串玻璃珠。我蹲着挑梨时,隔壁摊位突然炸开声“知足app跳格子游戏免费玩咯”。转头看见台笨重电脑支在塑料布上,屏幕蓝光里飘着像素雨——那年头谁见过触屏手机啊,穿花棉袄的老板娘硬是把Windows纸牌说成时髦app。
美美姐的免费视频摊永远最热闹。她家影碟机播着《西游记》,孙悟空的金箍棒搅动雪花点时,整条街小孩的欢呼能震落房檐冰棱。我总偷摸蹭看,直到棉鞋被雪水浸透才惊觉该回家。有次看到白骨精现形,身后油锅里炸麻花的滋啦声突然变大,惊得我打翻老孙头的梨筐,青黑色的冻梨滚进雪堆,像散落的围棋棋子。
如今站在巴黎秀场后台,Dior高定的银线刺绣硌着指尖,恍惚还能触到冻梨表面那层冰壳的粗粝。镁光灯亮起的瞬间,总会想起美美姐摊位那台老电视的荧光——原来我早就见过破碎的像素如何在黑暗里织成银河,就像当年滚落的冻梨,在雪地上划出的每道痕迹都指向此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