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场里的蒙太奇

2011年深冬的菜场像一锅煮沸的八宝粥，蒸笼掀开的雾气裹着酱菜缸的咸涩扑在睫毛上。我攥着冻成胡萝卜的五指，在冻豆腐摊前数硬币时，一声凄厉的"喵呜"刺穿喧嚣。转身就撞见铁笼里三只玳瑁猫，笼边纸板歪歪扭扭写着："猫咪AV，十元任选"。  

"小姑娘，这可是日本进口的DVD。"卖碟老汉掀开军大衣，内袋里彩印封面闪着油光。我盯着封面上蜷缩成毛团的生物，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或许是"猫咪A梦"。寒风卷走一声叹息，冰糖葫芦车叮当驶过，在满地烂菜叶间碾出鲜红的车辙。  

柚子摊的扩音器适时炸响："蜜柚免费观看视频！"黄澄澄的果山后探出张布满皱纹的脸，老妇人正用平板电脑播放《还珠格格》。紫皮蜜柚堆成金字塔，每颗都贴着"扫码看栽培过程"的二维码。冰碴子从棚顶坠落，精准砸进装带鱼的泡沫箱，惊起银鳞翻涌的浪花。  

蹲下来挑土豆时，裤脚突然被扯住。笼中那只独眼猫正用爪子勾我的毛线袜，它的瞳孔像融化的琥珀，倒映着菜场顶棚漏下的细碎天光。称重台电子音机械报数，鱼贩剁骨头的闷响，芹菜捆扎进塑料袋的窸窣，忽然都成了默片里的画外音。  

最后买了颗裂口的蜜柚。回出租屋的路上，冰糖在舌尖化成锋利的甜。那夜我用柚子皮煮茶，蒸汽在玻璃窗画出猫的轮廓。突然明白表演课老师说的"生活蒙太奇"——卖鱼刀下的血沫是悲剧的颤音，烂菜叶堆里开出的冰花，何尝不是喜剧的休止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