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蜷在车站的塑料椅上,咖啡渍在纸杯边缘洇成一片浅褐色的地图。手机屏幕亮着,幸福里APP的弹窗突然跳出来——【距离您300米,用户“人间网名水蜜桃二女一男”分享了新动态】。指尖顿在冰凉的屏幕上,身后滚轮行李箱的刮痕硌着脚踝,像某种隐秘的暗号。
斜对角坐着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。戴渔夫帽的姑娘正剥橘子,汁水溅到同伴手背时,三人笑作一团。那笑声像揉皱的糖纸,让我想起2019年《明日之子》后台,化妆师用酒精棉片擦掉我睫毛膏的触感——湿漉漉的,又刺又痒。那时我们六个女孩挤在休息室分吃水蜜桃,果肉纤维黏着口红,甜腥味渗进直播前紧绷的声带里。
充电桩旁的老式挂钟咔哒作响,秒针划破空气的声响竟像琴弓摩擦琴弦。男孩从双肩包掏出一盒牛奶,插吸管时溅出的白渍落在女孩的帆布鞋上。他们慌慌张张掏纸巾的模样,突然与幸福里APP里那张照片重叠:留守儿童踮脚够书架顶层的绘本,我捐赠的《小王子》书脊在镜头里泛着毛边。
广播突然报站,人群如潮水般涌向闸机。我低头刷新页面,“水蜜桃二女一男”更新了合影——三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列车窗框构成的取景器里,玻璃映出远山模糊的轮廓。起身时大衣蹭到邻座阿姨的编织袋,她怀里婴儿的奶香味混着车站的柴油味,像双鱼座生日那天的海风,咸涩里裹着蛋糕奶油过期的甜。
检票口绿灯亮起的瞬间,我按下截图键。2023年拍《少年歌行》吊威亚时,司空千落的银月枪曾挑破横店凌晨的雾霭,而此刻站台的穿堂风掀起某位旅客的乐谱,纸页哗啦啦翻动的节奏,恰似那年淘汰赛投票器跳动的红色数字。
充电宝发出耗尽的嗡鸣,像选秀夜散场后的寂静回声。我把最后一口冷咖啡倒进喉咙,苦味在舌尖卷成螺旋状。列车进站的气流掀飞了谁的棒球帽,笑声追着铁轨震颤的余韵,碾碎了候车室最后一格信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