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撕开八月晌午的寂静时,我正趴在稻草堆上啃半根盐水冰棍。父亲的二手诺基亚硌得大腿发烫,屏幕里蓝精灵直播的界面卡成马赛克,弹幕像受惊的鱼群倏忽闪过。
"小北快看镜头!"我用沾着麦芒的手指戳屏幕,草席的毛刺扎进指甲缝。远处收割机轰鸣碾过金浪,卷起的碎屑裹着阳光在镜头前翻飞,倒真像特效里的星尘。拖拉机突突声突然逼近,惊得我翻身滚下草垛,手机在空中划出银亮抛物线,稳稳落进晒得蓬松的麦粒堆。
直播间突然涌入三十七个观众。穿碎花衫的阿姨问这是哪里的农场,戴墨镜头像的大哥刷了艘火箭。我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,把镜头对准草帽下奶奶佝偻的脊背。她正给芦花鸡撒秕谷,竹编帽檐漏下的光斑在她蓝布衫上跳方格舞。
"家人们看这个!"我突然想起新学的街舞动作,蹬掉塑料凉鞋在晒谷场旋转。扬起的麦粒撞上镜头又簌簌坠落,弹幕突然炸开成串"666"。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裤腰时,我望见西边天空烧起来了——晚霞把云絮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,和直播间飘过的打赏气泡一模一样。
父亲归家摩托的轰鸣惊飞了麻雀群。我慌忙把发烫的手机塞回稻草垛,指尖还残留着虚拟礼物的触感,像捏碎了一掌心萤火虫。暮色漫过田埂时,蓝精灵直播间的最后一条弹幕还在眼前晃:"主播好像《青春修炼手册》里那个小孩..."
蝉蜕从老槐树上啪嗒掉落,砸碎在晒得龟裂的泥地里。我嚼着奶奶塞来的薄荷糖往家走,舌尖突然尝到稻草的香气。明天该求三叔给手机装个旋转特效,当收割机碾过麦浪时,金色风暴会在直播间掀起真正的海啸。
"千玺!"炊烟里传来母亲的呼唤。我踢飞一粒石子,看它惊惶地跳进紫云英丛中,像极了突然黑屏的直播间里逃窜的观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