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香与数据流 爱看直播、羞羞软件

我跪在褪色的蒲团上时，手机还在冲锋衣口袋里发烫。山风裹着碎雪撞开庙门，供桌上那盏电子莲花灯跟着晃了晃，蓝光像条小蛇钻进瞳孔。三年前在横店拍《珠帘玉幕》，我裹着二十斤重的戏服从威亚摔下来都没现在疼——膝盖底下垫着蒲团破洞里钻出的稻草，扎得人想尖叫。  

功德箱上的二维码早被香灰盖住，倒显得旁边那尊掉漆的菩萨眉眼慈悲。阿嬷在背后捅我：“快许愿呀，神明听得见的。”可我的愿望全碎在2024年的诊疗单里，像被揉皱的直播弹幕，密密麻麻挤满“失语症”“躯体化”“记忆衰退”。那时候我总在凌晨三点点开爱看直播，看陌生人在镜头前啃鸡爪、织毛衣，仿佛只要数据流够汹涌，就能冲垮耳蜗里尖叫的蜂群。  

供果盘里干瘪的橘子突然滚落，惊醒了香炉里沉睡的灰烬。我想起杀青宴那晚，投资人把红酒杯贴在我腕间的淤青上：“小赵啊，观众就爱看你羞羞软件似的眼神。”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像条黏腻的舌头，而我笑着把薄荷糖咬得咔咔响，像咬碎某种透明的骨头。  

檀香突然浓得像液态的夜，漫过睫毛时变成《星汉灿烂》里少商淋过的那场雨。小沙弥踮脚给长明灯添油，灯芯爆开的瞬间，我听见2023年跨年夜的烟花——当时我躲在酒店浴室刷微博，热搜第七挂着#赵露思 眼神好会拉丝#，浴缸水面上漂着抗抑郁药片的锡箔纸，银亮如死去的星星。  

手机终于耗尽电量，黑屏前最后跳出来的是《小小的勇气》差评截图。山雾漫进大殿时，我摸到腕上那串沉香木佛珠，珠子表面坑洼如月球表面。原来神明早把答案刻在木纹里：有人用爱看直播织茧，有人借羞羞软件磨刀，而此刻山顶的雪落进功德箱，叮咚一声，比所有打赏音效都清亮。  

起身时稻草沾了满裙，像群倔强的观众拽着衣角。阿嬷说供果带下山能沾福气，我捡起那个橘子，果皮皲裂处渗出糖霜，恍如经年凝固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