朴呢唛、虎牙美女

傍晚六点的雕塑广场像一块融化的橘子软糖。老喷泉哗啦哗啦咳嗽着，水珠溅到我脚踝时带着陈年薄荷糖的凉。阿琳从帆布袋里掏出两罐朴呢唛，罐身凝着细密水珠，像刚蜕完皮的青蛇。  

“八年前在凤凰古镇喝过的手工酿，记得不？”她顶开拉环时虎牙一闪，让我想起2004年《超级女声》后台那些镶水钻的麦克风。那时我们总把汽水瓶盖咬出锯齿，假装是香槟庆祝。如今她唇釉蹭在铝罐边缘，洇开半圈珊瑚色的月牙。  

穿轮滑鞋的少年们呼啸着穿过青铜雕塑群，金属膝盖撞碎一地斜阳。那座著名的“飞翔的市民”雕像正歪着头，不锈钢翅膀插满外卖员塞的传单。我仰头灌下一口朴呢唛，发酵的杨梅酸裹着紫苏辛辣在舌根炸开，惊飞了胃里某只沉睡的雨燕。  

卖棉花糖的老汉推车经过，糖丝缠住雕塑高举的食指。阿琳突然指着我的倒影尖叫：“快看！你的影子在喝雕塑影子手里的珍珠奶茶！”石板路上的水渍确实在晃荡，像谁打翻了一罐液态黄昏。我们笑作一团时，三个举着绘本的孩子从公益图书馆方向跑来，封面印着“小燕子姐姐的课堂”。  

风卷着油墨香钻进鼻孔的刹那，我听见二十四岁的自己在尖叫——那年舞台追光灯烤焦了我的刘海，而此刻夕阳正给孩子们的睫毛镀金。阿琳的虎牙磕在罐沿上，清脆如当年导播间里按下直播键的声响。  

卖气球的老人松开手，一簇透明鲸鱼飘向正在开裂的靛青色天空。阿琳突然把空罐子扣在雕塑脚背：“敬所有会过期的东西。”我们踩着彼此的影子往地铁站走时，发现广场地砖缝隙里钻出几株蒲公英，绒毛里粘着不知哪位滑板少年遗落的亮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