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雕塑广场总像被抹了层琥珀糖浆。我扯了扯卫衣兜帽,2024年深秋的风裹着烤栗子的焦香钻进鼻腔——这是杀青《惊蛰无声》后难得的闲散时刻。左脚踝还残留着威亚钢索的酸胀感,像嵌了块未融化的冰。
那座仿罗丹的《思想者》青铜像被夕阳镀成焦糖色,褶皱里栖着几片枯叶。我伸手碰了碰雕像蜷曲的脊背,金属的凉意蛇一样游进指节。三小时前,片场的爆破戏震得耳膜发颤,此刻广场喷泉的水珠却碎玉般坠在石阶上,叮咚声与街舞队少年们踢踏的节奏微妙共振。
穿酒红丝绒裙的女孩们举着自拍杆掠过雕塑群,香奈儿五号的尾调割裂了潮湿的青铜锈味。她们在米开朗基罗的《大卫》复制品前旋转,蕾丝裙摆扫过基座刻着的“Firenze 1504”,手机闪光灯将新古典主义的面庞切割成数码马赛克。某个瞬间我错觉她们踩着《这!就是街舞》里我编的爵士舞步——那年淘汰赛前夜,练习室镜面墙上的划痕也是这样被灯光切碎。
喷泉池底沉着几枚硬币,水波将欧元硬币上的骑士纹章揉成流动的金箔。忽然想起Adidas Neo拍摄时,柏林片场的鸽子也曾把哥特式教堂尖顶的影子踩成相似的碎片。穿驼色大衣的老者支起画板,炭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让我想起怀化老宅雨后竹林。他正在临摹广场中央的《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》,石膏翅膀上的裂纹像极了乡村振兴计划捐赠的旧课桌木纹。
暮色渐浓时,穿露脐装的直播女孩举着环形补光灯靠近《吻》的雕塑。强光下,克里姆特的金色马赛克贴片在她美甲上投下粼粼波光,像极了《狂野时代》里我驾驶的飞船掠过量子星云时的特效。她调整滤镜的瞬间,我看见雕像中缠绵的恋人瞳孔里,映出二十一世纪的光污染与二十四帧的欲望。
路灯亮起的刹那,广场变成巨大的显影液槽。我转身走向地铁站,运动鞋踩碎满地银杏叶时,恍惚听见某尊沉默的雕塑轻轻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