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3年的网吧像浸在机油里的罐头,我缩在03号机位的破皮转椅上。隔壁大哥烟灰簌簌落在键盘缝隙里,和方便面碎屑长成了共生体。显示器右下角贴着泛黄的标签:“破解版免费直播视频在线观看”,最后那个“看”字被指甲抠得卷了边。
耳麦漏电的滋滋声混着《次爱的人》片尾曲,女主哭诉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。我把冻僵的手塞进毛衣下摆取暖,主机箱排出的热风烘着脚踝,廉价帆布鞋渗进隔壁泼翻的可乐,甜腻黏住脚趾。忽然有雪花从屏幕顶端飘落——是破解直播软件跳出的乱码,却让我想起去年太原早雪天,冰糖葫芦的脆壳在齿间碎裂的响动。
有人踹翻了塑料凳。后门缝隙漏进的风掀动我三天没洗的刘海,飘来烤肠机焦糊的香气。电视剧里男主角在雨夜狂奔,我盯着他湿透的白衬衫下透出的肉色,喉咙突然发紧。十七岁的身体在起球的毛衣里无声发酵,像网吧角落那桶泡胀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,管理员切断热水器。我用最后五毛钱续了半小时,把直播画面缩小成掌心大的方块。那些像素模糊的歌手在虚拟舞台甩头,发梢扫过摄像头时迸出彩虹色噪点。我跟着哼《要抱抱》的调子,声带震动的麻痒顺着脊椎爬下去,惊醒了蜷在键盘下的虎皮纹流浪猫。
它金棕色的瞳孔里映着双重屏幕光:左边是偶像剧接吻镜头的慢放,右边是盗版演唱会直播的卡顿。我伸手触碰的瞬间,野猫化作一团暖雾从防火窗钻出去,尾尖扫落了窗棂积灰。雪真的开始下了,隔着双层蓝玻璃,像默片里被虚化的羽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