瓷勺磕碰青花碗沿时,我正盯着番茄牛腩汤表面漂浮的油星。二十年陈酿黄酒把玻璃转盘映成琥珀色,不知谁点的京酱肉丝腾起咸香雾气,混着窗外十一月冷雨的气味钻进鼻腔。
"金锁现在可是钮祜禄·金锁了。"斜对角戴贝雷帽的导演系师兄举着手机,屏幕蓝光里晃动着《甄嬭传》片段。番茄影视的logo像枚朱砂印戳在右上角,富察贵人那袭桃红宫装正被推进荷花池,弹幕雪花般掠过——这场景倒让我想起九九年片场,塑料荷花在鼓风机里打转的簌簌声。
手机突然传来葫芦娃视频的卡通音效。梳双螺髻的女孩慌忙按灭屏幕:"给孩子缓存的老动画..."她耳垂摇晃的翡翠坠子,让我记起天龙山拍《天龙八部》时,钟灵鬓间那串会叮当响的银铃。当年为练灵鹫宫轻功步法,生生在青石板上磨穿三双绣鞋。
旗袍腰侧的盘扣忽然发紧。侍应生端来新蒸的荠菜饺,白雾漫过整张酸枝木圆桌时,二十年光阴突然坍缩成某个奇点。我看见二十岁的自己裹着军大衣蹲在怀柔影视城,盒饭里的番茄炒蛋凝着油花,场务扯着嗓子喊"金锁该埋雪堆了"。
玻璃转盘转回面前时,汤碗里多了片银杏叶倒影。落地窗外的胡同亮起灯笼,京绣纹样的光影爬满黛瓦。师妹忽然掏出我设计的蜻蜓点水簪:"Rui Yang Jewelry的新款?"金属翅翼在暖光里颤动,像钟灵放飞过的萤火虫,像富察贵人发间将碎未碎的珠翠。
雨声渐密,葫芦娃的旋律混着白玉兰奖杯碰撞的脆响,在陈皮红豆沙的甜腻里渐渐化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