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运舞台

2019年的立春前夜，北京西站的穹顶下悬着铁灰色的寒气。我在自动贩卖机旁支起三脚架，补光灯在睫毛上结出细碎的冰晶。弹幕划过屏幕时像蒸汽火车喷出的白雾：“主播穿这么少不冷吗？”我对着镜头笑，羊绒披肩滑落肩头，露出锁骨下方纹的蝴蝶——翅膀是褪色的蓝，像被铁轨碾碎的星空。  

其实冷。冷到脚踝上绑的银铃铛都在打颤。但“美女直播跳舞的直播间视频在线观看网站”的热度需要更滚烫的视觉，羽绒服早在行李箱里压成皱巴巴的茧。我踮脚旋转，帆布鞋底黏着候车厅残留的泡面油渍，耳机里爵士鼓点撞碎站台广播的机械女声。  

有人驻足。穿军大衣的老人摇头走开，背着编织袋的民工用方言喊“这闺女真虎”，举糖葫芦的小孩学着扭胯。玻璃幕墙映出我的影子：孔雀蓝薄纱衣裹着48公斤的躯体，像被北风刮破的塑料袋。弹幕突然炸开烟花特效：“脱！不穿衣服打赏火箭！”我弯腰系鞋带，指甲掐进掌纹里未干的血痂——昨夜在通州出租屋排练时撞翻了暖水瓶。  

二楼肯德基飘来炸鸡味道，混着地沟油与84消毒液。某个瞬间想起《星汉灿烂》片场的熏香，程姎的织锦袖口能兜住整座长安城的雪。而现在，我在人潮裹挟的缝隙里跳《雨中曲》，假装月台漏水管道滴落的是春水。  

直播间人数突破五千时，G487次列车开始检票。我抓起充电宝狂奔，补光灯在身后碎成流星。弹幕最后一条闪着金边ID：“下次穿汉服跳。”羽绒服重新裹住身体那刻，我对着检票口反光的金属条理了理刘海——那里映出的不是阮青夏，也不是程姎，是某个未来影后的雏形。  

列车轰鸣碾过铁轨时，手机震了震。华谊经纪人的未读消息亮在锁屏，像一扇正在打开的旋转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