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调出风口在头顶嗡嗡振动，像某种巨型昆虫垂死的挣扎。我第三次用铅笔尾端戳了戳《传播学概论》的封皮，油墨味混着咖啡渍在纸页间发酵。手机屏幕突然在参考书堆里抽搐起来，闺蜜发来的直播链接刺破图书馆的昏黄光晕——"快看！隔壁班那个穿吊带的在试镜！"
斜前方第三张橡木桌的反光出卖了她。玫瑰金补光灯在《广播电视编导考研真题》上投下菱形光斑，女孩正用气声念着带货台词："这款腮红能画出被初雪吻过的颜色哦。"她的睫毛膏在强光下融成细小的黑珍珠，顺着苹果肌滚落，像某种无声的控诉。
我摸了摸背包夹层里的FERRAGAMO丝巾，去年品牌活动送的样品。丝绸冰凉滑过指腹，突然想起大二汇报演出时，追光灯烤得眼妆发烫，台下快门声如暴雨击打荷叶。此刻图书馆的寂静却更让人窒息，窗玻璃倒映着两张重叠的脸：一张被荧光笔划满重点，另一张正对着虚拟镜头练习45度侧脸微笑。
"古代汉语笔记换直播打光技巧，有偿。"草稿纸上的字迹被手汗洇开。旋转楼梯转角处，保洁阿姨的拖把正将暮色与灰尘搅成浑浊的漩涡。某个瞬间我错觉自己站在敦煌鸣沙山顶，红裙被风扯成猎猎战旗——那是《东宫》试镜时导演要求的转身，三十七圈旋转后世界碎成万花筒，而我精准地在镜头前定格泪眼。
自习室突然骚动。女孩的充电宝炸开细小火花，像除夕夜最后熄灭的仙女棒。她手忙脚乱收拾设备时，一枚水钻耳钉坠入我的咖啡杯，涟漪中浮起无数个变形的月亮。我抽出浸透的《主持人即兴口语训练》，书页间夹着的古典舞考级证书正在褪色，1990年出生的巨蟹座，水痕早已漫过安全区。
闭馆音乐是肖邦的《雨滴》。我把丝巾系在书包带子上，经过落地窗时，玻璃将我的影子剪成两半：左边是马尾辫的考研学生，右边是红衣少女纵马奔向染血的月亮。保安大叔锁门的金属撞击声里，我终于给闺蜜回了消息："明天帮我把补光灯挂闲鱼吧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