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夏天,后海胡同的空调外机喷着热气,我缩进玻璃贴膜剥落的网吧。第三排机位有泡面发酵的酸味,像被汗浸透的校服领口。十四寸球面显示器右下角,虎牙直播的弹幕正以每秒三条的速度啃噬着像素块。
"美女主播在线陪聊"的广告窗突然弹出时,隔壁大叔的烟灰簌簌落在我的帆布鞋上。他屏幕里《传奇》的屠龙刀泛着绿光,我的鼠标却鬼使神差点进那个粉红色弹窗。摄像头亮起的瞬间,胡同口卖糖葫芦的老头恰好吆喝了一声,惊得我把棒球帽檐又压低三寸。
"小哥哥在哪个城市呀?"耳麦里淌出的声音像融化的麦芽糖,我盯着她左颊的虎牙愣神。玻璃幕墙外有辆三轮车碾过碎啤酒瓶,爆裂声与她的笑声同时炸开:"要给我刷跑车才给看全景哦~"
烟味突然浓得能拧出水珠。我摸索校裤口袋里的五块钱网费,却触到昨天没还图书馆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。书脊的毛边蹭过指腹时,屏幕里的她突然凑近镜头,瞳孔在美颜过度的滤镜里晕成两汪琥珀。弹幕开始滚动"美女转个圈",我看见她身后窗帘的暗纹,和舞蹈教室的落地镜前那匹红绸一模一样。
当她把长发甩成黑色漩涡时,我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。某个戴金链子的ID连刷三辆跑车,打赏特效震得老式主机嗡嗡作响。她的虎牙在光影里忽明忽暗,像极了我藏在铅笔盒深处的银色唇钉。
烟灰缸突然被重重磕响,大叔的泡面汤溅上我手背。滚烫的瞬间,十七寸液晶屏里《东宫》的预告片正在缓冲,红衣女子从城楼坠落的慢镜头,把整个网吧染成血色黄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