荧幕褶皱里的夏天

2008年的爆米花甜得发咸。我缩在影城最后一排的皮质座椅里，膝盖抵着前座靠背凹陷的梅花纹，空调冷气像蜗牛爬过后颈。银幕上正播着某部武侠片残破的预告片，刀光里突然跳出半截广告——"秋老师电臀舞直播间，虎牙美女在线教学！"

邻座男生手机突然响起机械女声："感谢'京城浪子'送出的火箭！"我瞥见他的诺基亚N95屏幕上，穿桃红短裙的女孩正扶着吧台旋转。她的腰像被风吹折的柳枝，臀部却似潮水拍打礁石，红色高跟鞋在地面敲出细碎的涟漪。

"这主播真带劲，"后排传来啤酒罐捏瘪的脆响，"你看她虎牙尖尖的......"

我数着银幕裂纹里漏进的光斑，忽然想起艺考教室的镜子。那天我裹着褪色练功服转圈时，镜子右下角也有条相似的裂缝，把镜中人的腰线劈成两截。老师总说我的旋转像被线拽住的木偶："要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，让裙摆飘成晚霞。"

广告切换的瞬间，整个影厅漫起海底般的蓝光。前排女孩的珍珠耳坠在黑暗中摇晃，让我想起昨夜电视里，舞娘腰链坠着的银铃。空调风掠过小腿时，我偷偷把脚踝搭在扶手上，足尖勾着凉鞋带子画圈。皮质座椅发出微弱的吱呀声，像某种隐秘的节拍。

散场时检票员在撕存根，我弯腰捡起地上的宣传单。某舞蹈培训班的广告词被咖啡渍洇开："让你的身体成为流动的诗......"玻璃门外蝉鸣汹涌，热浪卷着柏油路的焦味扑进来。我摸到牛仔裤兜里的U盘，里面存着剪坏的期末作业——段用手机拍的旋转镜头，裙裾总在某个角度卡成僵硬的扇面。

旋转。旋转。旋转。电梯下降时失重感漫过脚背，广告屏仍在循环播放："虎牙美女直播间，每晚八点......"我数着台阶走向公交站，影子在曝晒的地砖上拉长又缩短，仿佛某种未完成的舞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