弹窗与恐龙

旋转木马的电子音像融化的彩虹糖浆，黏在商场三楼半空。我缩在粉色塑料蘑菇凳上，膝盖抵着发烫的手机屏幕——豆豆正趴在玻璃围栏外，用恐龙玩偶的尾巴敲打海洋球池的边沿。他今天非要穿那件印着霸王龙的连体衣，后背拉链卡在脖颈，像一道倔强的闪电。  
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经纪人发来的直播间话术文档。「美女直播间聊天话术大全图片下载」的标题浮在通知栏，混着屏幕反光里豆豆蹦跳的身影。指尖滑动时，弹窗广告忽然炸开：某个半透明窗口里，穿着蕾丝睡衣的虚拟人偶正用气声念着「哥哥晚安」。我慌乱地按灭屏幕，却听见玻璃碎裂般的哭声。  

豆豆的霸王龙玩偶掉进了球池。他扒着围栏踮脚，连体衣肩带滑落，露出半截奶白色后背，像是没剥壳的夏威夷果。「姑姑！它不穿衣服会冷！」他指着沉入彩色塑料球堆的绿色恐龙——那件手缝的毛毡小马甲果然漂在水面。我翻进围栏时嗅到消毒水与汗液发酵的味道，小腿陷进温热的球堆，突然想起去年在录音棚，监听耳机漏电时的酥麻触感。  

「你看，它的鳞甲比衣服暖和。」我把恐龙塞回他怀里，塑料鳞片折射着顶灯，在豆豆瞳孔里落下细碎星光。他歪头啃着恐龙尾巴，突然伸手戳我锁骨：「姑姑也不穿衣服。」我低头，才发现珍珠项链早被扯断，锁骨下方还留着《少年歌行》杀青宴时蹭到的金色亮片。  

手机又在蘑菇凳上震动。我隔着两米捞起它，看见锁屏壁纸上十九岁的自己抱着吉他，背景是《明日之子》舞台的蓝色雾海。豆豆突然把恐龙怼到镜头前，绿色尾巴扫过「刘禹彤音乐工作室」的水印。那些未读消息在阴影里闪烁，像游乐区角落的应急出口指示灯，安静地红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