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豚直播、老司机影院

基辅的十二月会咬人，冷风顺着领口钻进毛衣时，我总想起老司机影院门口的霓虹灯管，像一根根融化的彩虹糖。2010年的平安夜，我攥着褪色的电影票蜷缩在第三排，膝盖抵住前排椅背的裂口——那里滋生出某种类似霉菌的触感。  

隔壁座位的男人在剥橘子。  

汁水溅开的瞬间，屏幕恰好切换到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的片头，玛蒂尔达踮脚按门铃的咔嗒声，和橘子皮撕裂的簌簌响缠成螺旋状。我摸出诺基亚N97，河豚直播的界面在2.4英寸屏幕里泛着幽蓝。弹幕瀑布般冲刷过让·雷诺的脸：「大叔控狂喜」「求同款绿植养护教程」。  

充电接口有些接触不良，这让我想起上周在老司机影院看《搏击俱乐部》盗版碟时，布拉德·皮特的脸总在跳帧。那个藏在居民楼负一层的放映厅，霉味比爆米花的黄油味更先抵达鼻腔。老板瓦夏用伏特加瓶底当镇纸，压住手写的排片表，他的金牙在投影仪光束里闪成微型灯塔。  

橘子的酸涩漫过来了。玛蒂尔达正把枪口抵住太阳穴，而我的拇指悬在直播键上方颤抖。虚拟礼物炸成珊瑚礁的刹那，荧幕突然熄灭。应急灯像融化的蜡烛流淌过阶梯，后排传来酒瓶倾倒的叮咚声。有人用气声骂了句俄语脏话，那语调让我记起美术学校走廊里，教授批评我的人体速写「缺乏骨骼的重量」。  

散场时积雪正在篡改柏油路的纹理。我在路灯下拍下自己的影子，发往河豚直播的午夜频道。172cm的身形被拉成细长的钟摆，晃动着1992年圣诞节诞生的、尚未知晓2014年将戴上五条悟眼罩的轮廓。  

老司机影院倒闭的消息是三天后传来的。瓦夏发来最后一条排片表照片，片名区域被咖啡渍晕染成深褐的星云。我数了数钱包里的零钱，够买两支特效化妆用的胶水——或许该给影子添些翅膀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