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斜斜切进音乐教室的窗棂时,我正在用指甲抠钢琴漆面上翘起的裂纹。哈尔滨的冬天总把空气冻成脆玻璃,中央空调的暖风裹着灰尘在光柱里打转。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,片多多APP推送的声乐教学视频突然蹦出来,标题是《如何用鼻腔共鸣穿透高音区》。
网站推荐算法似乎比声乐老师更懂我的喉咙。上周在《新还珠格格》剧组,导演说我念紫薇的台词像含着一口温吞水。此刻视频里的女高音正用意大利语唱《我亲爱的》,声带震颤的频率让我想起老家松花江冰面下汩汩的水流。空调突然发出咯吱声,像有谁在嚼碎冰糖。
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钢琴键,劣质海绵垫在琴槌下发出闷响。视频自动跳转到下一个推荐——1987年《歌剧魅影》现场版,克里斯汀的缎面裙摆扫过舞台时,我的小腿肌肉突然抽动。这具跳了十二年芭蕾的身体总对韵律过敏,就像此刻网站推荐的《呼吸与肢体协同训练》正在演示如何用横膈膜控制颤音。
走廊传来胶底鞋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吱嘎,我慌忙熄灭屏幕。镜面钢琴漆上映出的脸泛着青白,像未上釉的骨瓷。声乐老师总说我的音色太薄,需要往喉腔灌注蜂蜜。可当我对着虚空哼唱《欢乐颂》插曲时,某个网站推荐的独立音乐人突然在耳机里唱:“声音是带褶皱的丝绸”。
黄昏给五线谱镀上铜锈色,我又点开早晨收藏的蒙古呼麦教学。低音区震动从手机传导到木质琴凳,脊椎突然窜过一串细小的麻痒。推荐栏弹出吴磊的新剧混剪,少年在雪地里呵出的白气,形状竟像极了老师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错误音阶。
离开时把暖气调低两度,金属旋钮的凉意渗进指纹。楼道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次第亮起,像一串渐强的琶音。网站推荐列表还在手机里流淌,最新推送的标题是《破茧时刻:当技巧遇见本能》。走廊尽头有扇窗没关严,零下二十五度的风卷着雪粒灌进来,像段未经修饰的原始声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