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猫女主播、菠萝视频

厨房的蒸汽像条白蛇，顺着玻璃窗的裂缝往外钻。我捏着擀面杖，看面团在掌心转成月亮，案板上还沾着去年端午包粽子时留下的苇叶碎。手机支在酱油瓶旁边，菠萝视频的直播间里弹幕刷得欢快：“熊猫女主播今天煮什么呀？”  

他们总叫我熊猫，说我的黑眼圈和发际线像极了熬夜啃竹子的国宝。其实不过是连着三天排话剧累的。弹窗突然蹦出条消息：“丹东老铁送您十斤冻梨！”东北口音的ID让我手一抖，饺子皮飞出去贴在冰箱的春联上，“福”字顿时肿起个面团包。  

菠萝视频的滤镜把厨房照得粉亮。我捞起粘着韭菜的口罩——门口挂钩上挂着五个同款蓝色医用口罩，像串褪色的晴天娃娃。弹幕有人问：“主播包的是元宝还是耳朵？”我举起歪歪扭扭的饺子：“这是蒋婵的耳坠，《黄金甲》里那对儿红玛瑙的。”水汽漫过镜头时，恍惚看见2005年片场的琉璃灯，能把人睫毛都烤弯的镁光灯。  

突然有观众点播《夏洛特烦恼》。我把手机架到电视柜前，马冬梅骑二八自行车的声音撞碎在消毒液的气味里。弹幕飘过：“主播家地板和我姥姥家一样！”低头看，瓷砖缝里果然嵌着去年春晚撒的瓜子壳。  

零点倒数时，我舀起锅里的饺子。面香混着84消毒水的味道，竟像小时候丹东早市的豆浆混着煤炉烟。有人打赏了虚拟烟花，特效炸开的瞬间，窗外真实的鞭炮声正巧响起。菠萝视频的服务器开始卡顿，卡成马赛克的画面里，最后一条弹幕是：“熊猫别哭，眼线花了。”  

其实我只是被热气熏红了眼眶。铝锅盖上的水珠滴下来，在案板上洇出个小水洼，倒映着摇晃的吊灯，像颗没包严实的芝麻馅汤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