介绍
我总在黄昏溜进广播室。老式麦克风裹着海绵套，像颗发霉的软糖，摁下播放键时磁带转动的沙沙声，是种让人牙根发痒的甜。窗外飘来食堂油锅的焦香，混着楼下玉兰树新开的腥气，像盘没调匀的沙拉。
那天抽屉里躺着盒无名录像带。塑料壳裂了道缝，露出里面巧克力色的磁条。老张头送盒饭时探进半个身子："小倪啊，隔壁美院学生落下的——说是好东西。"他总把"好"字咬得黏糊，眼尾皱纹里卡着油星。
我鬼使神差塞进机器。屏幕雪花滋啦炸开的瞬间，走廊传来高跟鞋叩地的脆响。手比脑子快，啪地切到广播档。音乐喷泉似的漫出去，我对着话筒胡诌："刚接到同学提问…呃，外卖小哥和美女直播卖药是真的吗？"喉咙发紧，仿佛含了口晒化的柏油。
耳机里突然钻进轻笑。梳高马尾的女生倚在门框上，指甲染成紫藤色，"学姐在放午夜场啊？"她扬了扬手里饭盒，糖醋小排的酸钻进我鼻腔。后来才知道她是服装设计系的林雾，总在熄灯后偷接投影仪放禁片。那些晃动的光影里，金发女郎推销减肥药的嗓音甜得发腥，倒真像老张头说的电视购物广告。
磁带终究没播完。某天发现它裹在《西方经济学》里，磁粉脱落成锈色的雪。林雾转学前塞给我张字条："虹姐，真正的戏都在生活里演。"她耳后香水味是掺了薄荷的话梅，让我想起第一次摸到摄像机取景框时的凉。
现在对着提词器念台词时，总会错觉闻到玉兰混着糖醋汁的气味。那些未完成的镜头，原来二十年前就卡在了旧磁带的裂缝里。
